讲真的，这事儿就离谱。

当一家公司开始频繁上新闻，不是因为产品牛逼，而是因为高管们排着队领离职补偿的时候，你就知道，这家公司的内部大概率比甄嬛传还精彩。

最近的主角，是网易。

一年之内，连走三位事业部级别的大将，从《率土之滨》的制作人李凯明，到金韬、少云，个个都是当年能独当一面的封疆大吏。

巧的是，他们都属于一个传说中的派系——“广州派”。

这就很有意思了。

大公司里最忌讳的就是拉帮结派，但最不缺的也正是拉帮结派。

据不可靠但很真实的前员工透露，网易游戏内部的“南北战争”已经进入了终局，曾经开创了帝国基业的广州“老炮儿”们，正在被杭州的“新贵”们按在地上摩擦。

风起于青萍之末，而这场风暴的中心，是一坨耗资10亿、号称6年打磨、600人团队的“顶级金庸游戏”——《射雕》。

1.

我们先来欣赏一下《射雕》这件艺术品有多魔幻。

公测前，宣发恨不得把牛皮吹到火星上，“三端互通”、“开放世界”、“耗资10亿”、“6年打磨”。

听着像是要重新定义武侠游戏，结果呢？

结果游戏上线，重新定义了什么叫“上线即巅峰，落地即骨折”。

iOS畅销榜最高冲到15，第二天直接跳水到44，一个月后，榜单上想找它得带个放大镜。

两个月后，月流水跌到50多万。

50多万是什么概念？

不够那600人团队在广州CBD吃一个月的猪脚饭。

我是说，这事儿真的、真的很离谱。

更骚的操作是，人家友商中手游，用个低成本IP产品《新射雕群侠传》，首月流水干了2个亿。

网易这10个亿的“正版授权大作”，首月流水勉强过亿。

这不叫菜，这叫行为艺术。

你花一万块请米其林大厨给你做了碗泡面，结果还没你自己三块钱一包的康师傅好吃，你气不气？

丁老板当然气。财报会上直接说“不满意”，反手就把项目负责人和核心团队给换了。

但换人真能解决问题吗？

一位前网易的朋友一语道破天机：“我们除了日常工作，要花很多额外精力去做汇报，去满足内部的一些流程要求。”

翻译一下：形式主义。

6年，10个亿，600人，每天都在开会，每天都在写PPT，每天都在研究怎么向上汇报才能显得自己很努力、很牛逼、很有思想。

大家都在假装造火箭，其实连个轮子都没拧对。

审批流程看起来太累赘了，汇报也有一些形式主义。

最后，10亿的经费，9亿用来内耗和表演，剩下1亿做了个寂寞。

《射雕》的暴毙，不是产品的失败，而是一个官僚化组织的必然产物。

它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，彻底引爆了网易广州和杭州之间本就微妙的平衡。

2.

聊到广州和杭州，就得聊聊网易游戏的发家史。

网易游戏的江山，是广州打下来的。

被内部称为“大梦天”的《大话西游》《梦幻西游》《天下》三大事业部，全是广州的种。

这些被内部戏称为“老登”的游戏，虽然年纪比很多玩家都大，但至今仍是网易现金流的定海神针。

问题就出在这里。

广州这边，守着一亩三分地，靠着“老登”们的遗产，日子过得太舒服了。

舒服到有点“自治”了，杭州总部那边想插手都难。

用那位前员工的话说，广州各工作室非常“自治”，不太受杭州干预。

这就像什么呢？

就像一个开国皇帝分封出去的藩王，时间久了，就有点听调不听宣的意思了。

平时不出事还好，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
一旦出了《射雕》这种捅破天的大篓子，皇帝（丁老板）就不得不考虑削藩了。

更要命的是广州派系一直引以为傲的“制作人中心制”。

过去，网易的成功秘诀就是“制作人英雄主义”。

一个牛逼的制作人，就像一个“土皇帝”，从立项、研发到运营、宣发，一个人说了算。

把所有宝都押在一个人的“灵光一现”上。

这个模式在草莽时代特别好用，能出奇迹。

但现在是什么时代？

是工业化时代。

游戏行业早就不是几个天才在小黑屋里捣鼓就能出爆款的年代了。

（插一句，这个制作人‘土皇帝’制度，在游戏圈早期其实挺普遍，但现在还这么玩儿就有点跟不上版本了）。

当年的成功路径，现在成了最大的绊脚石。

于是，我们看到了另一派的崛起——以杭州雷火事业群为代表的“杭州派”。

他们不信英雄，信数据，信赛道，信工业化。

《逆水寒》手游、《永劫无间》，再加上现象级的《蛋仔派对》，个个都是爆款制造机。

雷火负责人胡志鹏直接晋升集团执行副总裁，这已经不是暗示了，这是明示：时代变了，大人。

广州的“老登”们擅长的是开荒，是艺术创作；而杭州的“新贵”们擅长的是守城，是科学管理。

当帝国不再需要开疆拓土，而是需要稳定产出的时候，那些战功赫赫的开国元勋，就成了新时代最碍眼的存在。

所以，核心高管离职、工作室裁撤、老游戏关停……这一切都不是偶然。

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战略转型，是从“产品驱动”转向“数据驱动”，是从“依赖天才”转向“依赖体系”。

说白了，网易不想再赌天才了，它想开一个生产爆款的工厂。

3.

问题是，当网易忙着在内部搞“削藩运动”，清理门户的时候，外面的世界早就变天了。

你的对手们，一个比一个稳，一个比一个狠。

老对手腾讯，手握《王者荣耀》和《和平精英》两大印钞机，现金流稳定得一批。

而且人家现在学聪明了，一边搞《三角洲行动》这种“高举高打”的精品大作，一边又搞“春笋计划”，反向学习网易当年的模式，扶持中小创新项目。

你有的，我要学；你没有的，我更要做。

简直不当人子。

新贵米哈游，更是重量级。

一个《原神》，一个《崩坏：星穹铁道》，直接把全球玩家的审美阈值和付费标准拉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。

米哈游证明了一件事：在绝对的品质和内容面前，所有渠道和营销都是弟弟。

它建立的“工业化生产高质量二次元内容”的能力，像一道天堑，让所有同行都感到绝望。

在这种神仙打架的背景下，网易的处境就非常尴尬了。

一方面，它想学腾讯搞大作，结果《射雕》证明了这条路风险高到离谱，一不小心就成了炮灰。

另一方面，它又放弃了自己过去“广撒网”的优势，新作数量锐减，好不容易上了几款，也是不温不火。

这就叫邯郸学步。自己的老本行忘了，别人的新花样又没学会。

更致命的是，这种高层的动荡和战略的摇摆，最终会传导到每一个一线员工身上。

大家每天想的不是怎么把游戏做好，而是“今天我这个项目组还在吗？”、“下一个滚蛋的是不是我？”、“到底我们要拿什么产出、拿什么汇报呢？”

当一家公司从上到下都充满了不确定性，弥漫着“推不动”的无力感时，你还指望它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爆款？

别做梦了。

它能稳定地产出财报上的数字，就已经是对股东最大的负责了。

至于玩家……谁还记得玩家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