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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事:唐太宗征高句丽失利,魏征病榻直言:停征敛以安民心,否则国本动摇,李世民颔首应允,终守承诺

史官曰:帝王一怒,流血漂橹;帝王一诺,重于九鼎。贞观十八年,辽东雪寒,安市城下,天可汗的旌旗在泥泞中折戟。史书只记“上以士卒疾疫,敕班师”,寥寥数字,掩盖了多少不甘与雷霆。无人知晓,长安城那个阴雨连绵的下午,病榻上的魏征递上的并非续命的药方,而是一份足以倾覆皇权的血谏。你以为太宗皇帝是畏惧高句丽的坚城?不,他是恐惧了那份密疏上揭示的,帝国内部正在崩塌的“国本”。

01

贞观十八年,秋末,辽东。

大雨倾盆,已经连下了七日。

天色是铅灰色的,仿佛天公也为这场虎头蛇尾的东征,流下无穷无尽的冷泪。安市城那顽固的青色城墙,在雨幕中像一头沉默的巨兽,嘲弄着城外这支曾经战无不胜的大唐军队。

泥泞,无处不在的泥泞。

战马的尸体半陷在泥沼中,折断的旌旗倒卧于水洼,铁锈混杂着血水,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。

赵德言裹紧了身上早已湿透的蓑衣,冰冷的雨水顺着他冻僵的脖颈灌入。作为起居郎,他的职责是随侍君侧,记录天子言行。然而此刻,他手中的竹简和毛笔,却重如千斤。

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落笔。

是该记下天可汗在御帐内,面对沙盘时那一声压抑不住的暴怒嘶吼?还是该记下那些拖着残肢,在泥水中哀嚎,却无人顾及的伤兵?

“撤!全军拔营,后队改前队,即刻班师!”

传令兵嘶哑的吼声终于撕裂了这压抑的死寂。

“班师”二字,本该是胜利的凯歌,此刻却如丧钟般沉重。

赵德言抬头,望向中军大帐的方向。那顶象征着至高皇权的九龙金帐,此刻也显得黯淡无光。他知道,帐内的那位——李世民,正承受着他登基以来最大的军事挫败。

自玄武门喋血,登临大宝,李世民的武功几乎是神话。东突厥、吐谷浑、高昌……一个个强敌灰飞烟灭。“天可汗”的威名,令四夷臣服。

可偏偏是这小小的高句丽,这座孤零零的安市城,硬生生挡住了大唐皇帝亲征的步伐。

赵德言低头,开始在潮湿的竹简上艰难地刻写今日的起居注:“……上以高丽顽抗,久攻不克,会天寒,士卒多冻疮,粮草不继,乃下敕,班师回朝……”

他刻得很慢,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他知道,这只是“史书”上的记载,是留给后人看的体面。

而真正的“历史”,是他在三天前亲眼目睹的那一幕。

那是一个难得的晴日,李世民亲临阵前,观摩攻城。巨型投石车“将军炮”呼啸着投出百斤巨石,云梯上,无数府兵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。

就在那时,城头忽然万箭齐发,一架云梯在烈火中轰然倒塌。

李世民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
赵德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只见一名身穿白袍的年轻小将,在千钧一发之际,于烈焰中纵身跃向另一架云梯。他身法矫健如猿,手中长槊翻飞,竟硬生生地在城头撕开了一道口子。

“好身手!此人是谁?”李世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喜。

“陛下,此人似是火头营的校尉,名唤薛仁贵。”身旁的英国公李勣低声回道。

“薛仁贵……”李世民默念着这个名字。

然而,个人的勇武,在坚城面前显得如此渺小。那道口子很快被高句丽人潮水般的反扑淹没。薛仁贵身中数箭,被人拼死拖了下来。

那晚,赵德言被召入御帐。

李世民没有看他,只是盯着地图上的安市城,良久,才缓缓开口:“德言,今日之事,不必写入起居注。”

赵德言心中一颤,躬身应“诺”。

他明白,陛下是不想让后人知道,他御驾亲征,竟被逼到需要一个火头营小将去拼死一搏的窘境。

那晚,赵德言失眠了。他身为史官,却要为尊者讳。他回忆起出征前,长安城的万丈豪情。陛下意气风发,誓要荡平辽东,一雪前耻。满朝文武,山呼万岁。

唯有一人,提出了反对。

那个人,就是时任特进、太子太师,卧病在床的魏征。

赵德言记得,魏征的奏疏送来时,李世民只是轻蔑地一笑,将其丢在了一旁,评语是:“魏征老矣,胆气已衰。”

现在想来,那份奏疏上的字迹,是何等的沉重。

“德言,发什么呆!还不快跟上!”

同僚的呼喊将赵德言从回忆中拉回。他一个激灵,发现中军大帐的卫队已经开始移动。他不敢怠慢,抱紧竹简,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上去。

撤退的路,比来时艰难百倍。

士气低落到了极点。大军行至辽水,沼泽遍地,道路泥泞不堪,车马无法通行。李世民下令,命工部尚书阎立德督造,填平道路。

赵德言亲眼看到,李世民脱下了龙袍,穿着一身短褐,亲自背负柴草,与士卒一同填路。

“史官曰:帝王之尊,躬亲劳役,非为作秀,实乃军心已至崩溃边缘,不得已而为之。”赵德言在心中默默地为这一幕写下了注脚。

他看到那些原本面如死灰的士兵,见到皇帝亲自动手,眼中也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,纷纷拼死劳作。

大军在风雪中挣扎了近一个月,才终于渡过辽水,踏上了归途。

然而,比风雪更冷的,是皇帝的沉默。

自安市城下撤退以来,李世民几乎没有再说一句话。他只是骑在马上,遥望着长安的方向,那张曾经意气风发的脸,如今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……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。

赵德言知道,陛下不怕高句丽的刀剑,他怕的,是回到长安后,如何面对那些在出征前,被他斥责为“胆怯”的文臣。

他更怕的,是如何面对那个躺在病榻上,唯一敢于逆龙鳞的——魏征。

赵德言在颠簸的马背上,翻开了另一卷竹简。那是魏征在出征前上呈的《谏东征疏》的抄本。他当时冒着杀头的风险,偷偷抄录了一份。

“……陛下,高句丽僻处辽东,于我大唐并无肘腋之患。今陛下亲率六军,冒风雪,涉泥沼,所为何来?若为雪隋炀帝之耻,然炀帝失德,非战之罪……若为开疆拓土,然辽东苦寒之地,得之不足为富,失之不足为损……”

“……今关中初定,民生方苏,仓廪未实,府库未盈。陛下强征二十万民夫,转运粮草,已竭关中之力。若战事稍有不利,则民心浮动,盗匪蜂起。昔日炀帝三征,而天下反……此非危言,实乃殷鉴!”

赵德言的手指抚过“民心浮动,盗匪蜂起”八个字,只觉得指尖一阵冰凉。

他抬头望向前方,皇帝的背影在风雪中显得如此孤单。

“魏公……”赵德言喃喃自语,“你,算准了吗?”

大军在沉闷的气氛中,缓缓接近了长安城。没有凯旋的号角,没有百姓的欢呼。

贞观十九年,春,李世民回到了他阔别近一年的太极宫。

迎接他的,是满朝文武的叩拜,和一封……来自魏征府邸的,病危奏报。

02

长安,太极宫,两仪殿。

香炉里的瑞脑香无声地燃烧着,吐出袅袅青烟,却驱不散殿内凝滞如铁的空气。

李世民端坐于御座之上,面沉如水。他已经换下了征袍,穿上了明黄色的龙袍,但辽东的风霜似乎依旧刻在他的眉宇间。

殿下的文武百官,鸦雀无声。

这场大朝会,是班师回朝后的第一次。所有人都知道,辽东的失利,是陛下心中一根拔不出来的刺。此刻,谁也不敢先开口,去触碰这道龙鳞。

赵德言侍立在殿角,手持史笔,低垂着眼帘。他的职责是记录,但他现在能记下的,只有这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
“陛下,臣有本奏。”

一个声音终于响起,打破了这片死寂。

赵德言抬眼望去,是中书令,兼太子太傅,长孙无忌。

作为陛下的妻兄,也是凌烟阁功臣之首,长孙无忌的分量无人能及。

“陛下,”长孙无忌出列,躬身道,“此次东征,虽安市未下,然我大唐天威已至辽东。斩高句丽精锐四万,迁其民七万余口入我中原。高延寿、高惠真等酋首皆降。此乃大胜,何谈失利?”

他一开口,便为这场战事定了性——“大胜”。

立刻,殿内响起了一片附和之声。

“长孙公所言极是!高句丽弹丸小国,负隅顽抗,虽一时侥幸,然国力已竭,不日将自取灭亡!” “陛下亲冒矢石,将士用命,功在千秋!”

李世民的脸色似乎和缓了一些。他需要这个台阶。

然而,赵德言却在心中冷笑。他这个亲历战场的人,最清楚那“斩首四万”背后,唐军付出的代价。那些在沼泽中冻死、病死的府兵,又有几人被记入了功劳簿?

“陛下,”长孙无忌继续说道,“臣以为,高句丽狼子野心,不可不除。今岁虽暂班师,只因天时不利。待来年春暖,当再起大军,聚水陆之师,一举荡平辽东,以彰陛下圣武!”

“再起大军?”

赵德言握笔的手猛地一抖,墨汁滴落在了起居注上,晕开一团刺眼的污迹。

他惊恐地抬头。

他看到了,长孙无忌在说出这句话时,眼中闪烁的兴奋光芒。他代表的是关陇贵族集团的利益,战争,意味着军功、封赏,和无尽的财富。

李世民的手指,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。

他动心了。

对于一个帝王而言,“失败”是不可接受的。用一场更大的胜利去洗刷耻辱,是他们最本能的冲动。

“陛下,不可!”

一个苍老而嘶哑的声音响起。

是房玄龄。

这位年迈的宰相,颤颤巍巍地走出队列,拜伏于地:“陛下,贞观以来,休养生息,方有今日之盛。辽东一役,已耗关中钱粮十之五六。若再起大军,恐……恐重蹈隋炀帝之覆辙啊!”

“放肆!”长孙无忌厉声呵斥,“房公,你是要将陛下比作隋炀帝吗?”

“臣不敢!”房玄龄以头抢地,“臣只是……只是不愿见贞观盛世,毁于一旦!请陛下三思!”

“够了。”李世民冷冷地开口。

房玄龄的身体僵住了。

“此事,容后再议。”李世民挥了挥手,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疲惫,“退朝。”

赵德言在竹简上写下“上不悦,罢朝”五个字,心中一片冰凉。

他知道,“容后再议”的意思,就是“朕意已决”。

接下来的几日,长安城的气氛变得异常诡异。主战的鹰派以长孙无忌为首,四处游说,鼓吹二次东征的必要。而主和的鸽派,在房玄龄被“不点名”斥责后,大多选择了噤声。

太极宫内,李世民频繁召见兵部和工部的官员,商议建造更大战船、打造更强攻城器械的事宜。

第二次东征,似乎已是箭在弦上。

赵德言作为起居郎,每日都要整理辽东之战的卷宗。

刚走到门口,便听到里面传来李世民压抑的怒吼:“……一群废物!朕要的是如何攻破安市,不是这些伤亡的数目!”

赵德言心中一凛,不敢进去。

过了一会儿,几名兵部官员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。

赵德言硬着头皮走了进去,只见李世民正站在那幅巨大的《辽东堪舆图》前,一拳砸在了“安市”的位置。

“陛下,起居注……”

“拿过来。”李世民头也不回。

赵德言小心翼翼地递上竹简。

李世民接过,看也不看,随手一扔,竹简散落一地。

“德言,”他忽然开口,“你是随朕去过辽东的。你说,为何……为何安市城久攻不克?”

赵德言吓得魂飞魄散,立刻跪下:“臣……臣愚钝,不知兵事。”

“哼,不知兵事?”李世民缓缓转身,眼中布满血丝,“朕看你们史官,最懂‘春秋笔法’!”

赵德言大汗淋漓,不敢抬头。

“朕在辽东,亲冒矢石,将士用命……”李世民仿佛在自言自语,“为何史书上,只记下了隋炀帝的失败,却不记他的雄心?”

赵德言猛然抬头,他听出了皇帝话中的不甘。

“陛下,”他鼓起了此生最大的勇气,“史书所记,非雄心,乃民心。”

“民心?”李世民重复着这两个字,忽然大笑起来,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与愤怒,“好一个‘民心’!魏征也跟朕说‘民心’!可朕的民心,在哪里?”

“陛下……”

“朕要你们这些史官,记下朕的功绩!朕要后世知道,朕才是千古一帝!”李世民的袍袖一甩,打翻了案上的笔筒。

“德言,”他的声音忽然又低沉下来,“这份起居注,拿回去,重写。”

“……”赵德言僵住了。

“朕不想在史书上,看到‘失利’二字。”李世民盯着他,一字一句地说道,“朕要看到的,是‘大唐天威,震慑辽东,高丽乞降,上,怜其民苦,乃班师’。”

赵德言如遭雷击。

这是……这是要他篡改史书!

身为史官,“秉笔直书”是他们的天职。篡改起居注,是诛九族的死罪,更是对史官风骨的极致侮辱。

“臣……”赵德言的嘴唇颤抖着,“臣……遵旨。”

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御书房的。他只知道,当他抱着那些散落的竹简,走入阳光下时,他感觉自己比在辽东的泥沼中还要寒冷。

他回到了史馆,将自己关在房中。

他看着那份空白的竹简,毛笔悬在半空,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。

他想到了董狐之笔,想到了太史简。

难道自己要做一个,为帝王粉饰太平的无耻文人吗?

就在他陷入绝望之际,一名小黄门匆匆赶来,神色慌张:“赵郎中!快!陛下急召!去……去魏公府!”

“魏公?”赵德言一愣。

“魏征公,怕是……怕是不行了!”

赵德言的心猛地一沉。

他抓起笔和竹简,冲了出去。他知道,大唐最后的,也是唯一敢于直言的镜子,要碎了。

而皇帝,要在镜子破碎前,最后一次……或者说,第一次,真正地看清自己。

马车在长安的街道上疾驰,阴沉的天空,一如辽东的雨季。

03

通往魏征府邸的朱雀大街,此刻安静得落针可闻。

李世民的龙辇在细雨中疾驰,没有鸣锣开道,没有羽林卫的簇拥,只有数名贴身内侍和赵德言这个孤零零的起居郎。

气氛压抑到了极点。

赵德言坐在后面的小马车里,怀中抱着竹简,手心全是冷汗。他能想象,此刻龙辇内的天子,是何等复杂的心情。

魏征,这个名字,对李世民而言,意味着太多。

是诤友,是镜子,也是……最让他头疼的“逆臣”。

贞观十七年,魏征卧病在床,李世民曾亲临探视,并指着病榻上的魏征,对随行的太子李治说:“此,国之栋梁也。朕用之,方有今日。汝当谨记。”

言犹在耳,但辽东一役,却让这对君臣之间,产生了一道深深的裂痕。

出征前,李世民意气风发,魏征的《谏东征疏》如同一盆冷水,浇得他龙颜大怒。若非魏征病重,恐怕早已被贬斥出京。

而今,李世民兵败而归,正应了魏征的预言。

皇帝此刻去见魏征,是去寻求慰藉?是去承认错误?还是……去发泄兵败的怒火?

赵德言不敢想。

他只知道,魏征府邸,将是决定大唐未来国运的第二个战场。

龙辇在魏府门前停下。

没有“陛下驾到”的通传,李世民几乎是踉跄着冲下了龙辇。

魏府的管家早已跪在门口,泣不成声:“陛下……魏公他……他已经水米不进三日了……”

李世民的身体晃了晃,一把推开管家,大步冲了进去。

赵德言紧随其后。

魏征的府邸,一如其人,简朴得近乎寒酸。没有雕梁画栋,没有奇花异草,只有满院的萧瑟秋雨。

穿过冷清的庭院,李世民在卧房门前停下了脚步。

房门虚掩着,一股浓重至极的汤药味混杂着死亡的腐朽气息,扑面而来。

“……咳咳……咳……”

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房内传来,仿佛要将人的五脏六腑都咳出来。

李世民的眼圈瞬间红了。他深吸一口气,猛地推开了房门。

赵德言站在门口,不敢深入,只能从皇帝的侧后方,望向房内。

魏征躺在病榻上,形容枯槁,哪里还有半分朝堂上那个“以天下为己任”的谏议大夫的影子。他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,陷在被褥之中。

“玄成……”李世民的声音,沙哑得不成样子。

听到皇帝的声音,魏征浑浊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。他挣扎着,想要起身行礼。

“不必动!”李世民一个箭步冲上去,按住了他的肩膀,“玄成,是朕……是朕来看你了。”

“陛……下……”魏征的嘴唇开合着,声音细若游丝。

“朕……从辽东回来了。”李世民坐在床边,握住魏征那只枯瘦如柴的手,一时间,千言万语,竟不知从何说起。

“臣……知晓……”魏征剧烈地喘息着,“安市……城……”

李世民的身体猛地一僵。

“玄成,”他低声道,“朕……朕没有听你的劝告。”

这是李世民,这位天可汗,平生第一次,用近乎忏悔的语气,对一个臣子说话。

赵德言在门口,屏住了呼吸,手中的笔开始颤抖。

他知道,最关键的时刻,要来了。

魏征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摇了摇头:“陛下……胜败,乃兵家常事……非……非臣所忧。”

“那你忧虑什么?”李世民急切地追问。

“臣忧……大唐……社稷……”

魏征的眼中,忽然迸发出一股惊人的光芒,他死死地抓住了李世民的手。

“陛下!”他忽然拔高了声音,“辽东之败,非败于高丽……乃败于……关中民力已竭!”

李世民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。

“玄成,你……”

“陛下,臣……臣听闻……朝中,有人……鼓动陛下,再……再启东征?”魏征的声音,如同两块破瓦在摩擦,却字字诛心。

李世民的眼神闪躲了一下。

“陛下!”魏征猛地坐起身,赵德言甚至能听到他骨骼发出的脆响,“不可啊!”

“魏征!”李世民似乎被刺痛了,声音也提高了几分,“朕只是想一雪前耻!高句丽不除,终为后患!”

“雪耻?”魏征笑了,笑得比哭还难看,“陛下可知……为运一石米至辽东,关中百姓……需……需耗十石!今关中十室九空,盗匪四起……陛下还要……雪耻?”

“够了!”李世民猛地站起身,龙袍一甩,“朕不想听这些!朕是天子,朕要的是万国来朝!”

“陛下若一意孤行……”魏征的呼吸急促起来,脸色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。

他指着门外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嘶吼道:

“停……停征敛!”

“以……安民心!”

“否则……否则……”

他一口气没上来,剧烈地咳嗽起来,鲜血从他的嘴角涌出。

“玄成!”李世民大惊失色,连忙上前扶住他。

魏征却一把推开他。

他死死地盯着李世民,那双即将熄灭的眼睛里,满是血丝和恐惧。

“否则,国本……动摇!”

李世民如遭五雷轰顶,愣在当场。

“国本动摇”四个字,如同一柄重锤,狠狠砸在了他的心上。这,是隋炀帝灭亡的根源!

赵德言在门口,握笔的手已经麻木。他知道,魏征的这句“血谏”,必将载入史册。

然而,魏征的表演,还没有结束。

他颤抖着,从枕头下,摸出了一卷……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……竹简。

它很薄,甚至有些残破。

“陛下……”魏征将那卷竹简,递向李世民,“辽东……非您所忧。真正……真正的祸患……在……在长安……”

李世民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。

他死死地盯着那卷竹简,却没有立刻去接。

“这是……什么?”

“一份……一份密奏。”魏征的声音低了下去,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,“是臣……在您出征前……不敢呈上的……一份名单……”

“名单?”

“是……太子……承乾……与……与臣……的往来……密信……”

轰!

赵德言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。

太子承乾!那个因谋反被废的太子!

魏征……竟然……

李世民的脸,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。他猛地夺过那卷竹简。

那油布之上,似乎还带着魏征病榻上的余温。

而这余温,却烫得天可汗的手,剧烈地颤抖起来。

04

御书房内,一片死寂。

李世民从魏征府邸回来后,便将自己锁在了这里。

赵德言跪在殿外,不敢起身。他作为唯一的随行史官,目睹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,他知道,自己已经卷入了皇家最大的隐秘之中。

天色,渐渐暗了下去。

殿内的烛火被点亮,将皇帝孤寂的身影,投射在紧闭的殿门上。

赵德言的膝盖已经麻木,但他不敢动弹分毫。

他脑海中,反复回响着魏征最后的那句话——“太子承乾……与臣的往来密信”。

贞观十七年,太子李承乾因谋反被废。这是李世民心中永远的痛。

而魏征,曾是太子太师。

李承乾谋反案发时,朝中曾有人弹劾魏征,说他身为太师,难辞其咎,甚至可能参与其中。

当时,是李世民力排众议,保下了魏征。

可现在,魏征在临死前,却亲手递上了这样一份“密信”。

这到底是什么?

是魏征的“投名状”?还是……一份迟来的“罪己诏”?

亦或是……一个更可怕的阴谋?

“吱呀——”

殿门,开了。

李世民走了出来,他依旧穿着那身去魏府的便服,神色却平静得可怕。

“赵德言。”

“臣在。”赵德言以头叩地。

“今日之事,你看到了多少?”皇帝的声音,听不出喜怒。

“臣……只随陛下至魏公卧房门外,未敢深入。只闻魏公……咳喘不止,龙体……圣躬……臣……”赵德言语无伦次,他知道,说多错多。

李世民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钟。

那目光,仿佛能穿透赵德言的头骨,看清他内心的所有想法。

“你是个聪明的史官。”李世民缓缓说道,“比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蠢货,强一些。”

赵德言伏地,不敢言语。

“那份《辽东起居注》,”李世民忽然开口,“不必改了。”

赵德言猛地抬头,满脸错愕。

“就按你……就按战场上的原样,记。”李世民淡淡道,“朕,败了,就是败了。”

“陛下……”赵德言的眼中,瞬间涌上了热泪。

那个杀伐果决,却也知错能改的太宗皇帝,回来了!

“还有,”李世民从袖中,取出那卷魏征给他的,薄薄的竹简,“这个,你拿去。”

赵德言颤抖着,伸出双手。

“将它……与魏征的《谏东征疏》原稿,一同……封入史馆。列为……绝密。”李世民顿了顿,补充道,“百年之内,任何人,不得开启。”

“臣……遵旨!”赵德言捧着那卷竹简,如奉千钧。

“去吧。”李世民挥了挥手,转身走回了御书房,只留给赵德言一个疲惫的背影。

赵德言捧着竹简,踉踉跄跄地退出了大殿。

直到走出宫门,被夜风一吹,他才惊觉,自己后背的内衫,早已被冷汗湿透。

他没有回家,而是径直去了史馆。

在史馆最深处的密室里,他点亮了油灯。

他看着手中这卷决定了大唐国运的竹简。他知道,按照规矩,他必须立刻将其封存。

但是,作为史官的本能,驱使着他……

他犹豫了许久,最终,还是缓缓地,解开了那根系着竹简的丝线。

竹简,展开了。

赵德言只看了一眼,便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
这……这哪里是什么“密信”!

这根本不是魏征写给李承乾的,而是……李承乾写给魏征的!

而且,只有寥寥数语,字迹狂傲不羁:

“师父,见字如面。孤已知阿史那(即阿史那思摩,突厥人)欲反,已布天罗地网。父皇远征在外,长安宵小蠢动。孤当效仿父皇,行雷霆手段,以安社稷。望师父……助孤一臂之力!”

赵德言的大脑,轰然炸响。

他瞬间明白了。

这份竹简,是李承乾在谋反前,写给魏征的“劝进信”!

而魏征,当时,并没有将这份信呈给李世民!

这……这是谋反的铁证!

魏征,他……他真的参与了谋反?

不……不对!

赵德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他看向竹简的末尾,在李承乾的签名之下,还有一行字。

那是魏征的笔迹,刚劲有力,入木三分:

“太子,慎言!陛下非炀帝,汝亦非高祖。若行此不轨,天下必乱。臣,宁死,不从!”

赵德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
原来,魏征不仅没有参与,反而严词拒绝了太子。

可是……

赵德言又陷入了更深的困惑。

既然魏征是清白的,他为何要在当时私藏这份密信?又为何,要在临死前,把它交给李世民?

这到底是什么意思?

赵德言盯着那句“陛下非炀帝,汝亦非高祖”,反复揣摩。

忽然,一个惊雷般的念头,击中了他。

他明白了。

魏征,这位大唐的镜子,他要“照”的,从来不只是李世民,还有……太子!

他私藏这份信,是在保护李承乾!他希望李承乾能悬崖勒马。

而他临死前交给李世民,则是在……警告李世民!

他用这份密信,揭示了一个可怕的真相:太子谋反,并非一时冲动,而是……由来已久!甚至,他已经洞悉了朝中(阿史那)的异动!

魏征在告诉李世民:你征高句丽,以为后方稳固。可实际上,你的太子,差一点就成了第二个“李世民”!

而你,差一点就成了……第二个“李渊”!

“国本动摇”,指的根本不是辽东的败仗,而是……长安的皇权,在你亲征的那一刻,就已经处在了崩塌的边缘!

赵德言的手,抖得不成样子。

他终于明白了。

魏征的“血谏”,分为两层。

第一层,是明面上的“停征敛以安民心”,这是说给天下人听的,是说给房玄龄这些主和派听的。

第二层,是这份密信所揭示的“皇权危机”,这是说给李世民一个人听的!

李世民之所以答应“停征”,不是因为他怜惜民力,而是因为他……害怕了!

他怕自己再征辽东,关中空虚,会再出一个“李承乾”,甚至“李承坤”、“李承震”!

“史官曰:帝王心术,深不可测。然魏公之谋,更胜一筹。以死为谏,以密疏为刃,精准刺入帝王最恐惧之处。非为功名,实为社稷也。”

赵德言含泪,在自己的私人手札上,写下了这段话。

他小心翼翼地,将那份密信重新卷好,用火漆封存,放入了写着“贞观十九年绝密”的铁盒之中。

做完这一切,他走出了史馆。

天,已经亮了。

一场大朝会,即将开始。

赵德言知道,今天,长安城的天,要变了。

05

太极殿的钟声,比往日更显庄严肃穆。

文武百官列队而入,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异常凝重。

一夜之间,两个消息传遍了长安。

其一,特进、太子太师、郑国公魏征,薨。

其二,陛下罢朝三日,亲临吊唁,并下旨,追赠魏征为司空、相州都督,谥号“文贞”。

这是何等的哀荣!

然而,更让朝臣们不安的,是陛下同时下达的另一道旨意:今日大朝会,所有三品以上京官,无论文武,必须全部到场,不得缺席。

山雨欲来风满楼。

主战派的官员们,以长孙无忌为首,隐隐感觉到了不安。

而赵德言,依旧侍立在殿角,但他今日的腰杆,挺得笔直。他手中的起居注,也不再是那份需要篡改的“伪史”,而是记录真相的“信史”。

李世民身着素服,缓缓走上御座。

他的脸上,没有了兵败的颓丧,也没有了前几日的暴怒,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,和……一丝淡淡的哀伤。

“诸卿,”皇帝开口了,声音不大,却传遍了整个大殿,“魏公,昨日,走了。”

殿下一片肃然。

“朕,失一镜矣。”李世民的声音有些哽咽。

长孙无忌出列,正要说些“陛下节哀,国事为重”的套话。

李世民却摆了摆手,打断了他。

“朕昨日,在魏公病榻前,思虑良久。”

李世民站起身,走下丹墀。

他一步一步,走到了大殿中央。

文武百官纷纷跪倒。

“平身。”

李世民的目光,扫过每一个人。

他先是看向房玄龄:“玄成(房玄龄字)。”

“老臣在。”房玄龄颤巍巍地应道。

“你前日所言,‘重蹈隋炀帝覆辙’,朕,听进去了。”

房玄龄猛地抬头,眼中尽是难以置信。

李世民又转向长孙无忌:“辅机(长孙无忌字)。”

“臣在。”长孙无忌的心,猛地一沉。

“你所言,‘再起大军,荡平辽东’,朕,也思虑再三。”

李世民缓缓踱步,走到了那幅巨大的《辽东堪舆图》前。

所有人的目光,都集中在了他的背影上。

“朕自登基以来,灭突厥,平高昌,四夷宾服,自认功高盖世。”他的声音中,带着一丝自嘲,“朕以为,区区高句丽,弹指可破。”

“然,安市一战,如当头棒喝。”

他猛地转身,目光如电,直视长孙无忌。

“辅机,你告诉朕,我大唐将士,比之隋朝,如何?”

“自是……远胜之。”长孙无忌硬着头皮回答。

“朕之谋略,比之隋炀帝,如何?”

“陛下……陛下乃圣明之君,隋炀帝,昏君耳,不可同日而语!”

“好!”李世民忽然提高了声音,“朕,圣明之君,将,精锐之师,尚且兵败安市城下!隋炀帝三征,又岂是史书上一句‘昏聩’便可概括?”

长孙无忌汗出如浆,不敢接话。

“朕,昨日,方才想通。”李世民深吸一口气,“魏征说的对。”

“征高句丽,非不能也,实不必也。”

“辽东,乃苦寒之地,得之,不足以富国;失之,不足以损威。”

“而我大唐的国本,不在辽东,不在长安,而在……”

他的手,指向了殿外,指向了天下。

“而在民心!”

“陛下圣明!”房玄龄老泪纵横,泣拜于地。

“陛下!”长孙无忌急了,他知道,这是最后的关头,“若就此罢兵,高句丽必以为我大唐怯战!四夷亦会轻我!陛下三思啊!”

“轻我?”李世民冷笑一声,“朕,即刻下旨。凡辽东一役,被俘之高句丽将士,一概释放,并发给粮草衣物,任其归乡。”

“什么?!”长孙无忌大惊失色。

“朕还要下旨,”李世民的声音,愈发洪亮,“停天下一切非急之征敛!免关中两年租赋!凡辽东战死之府兵,其家属,由朝廷供养至子孙成人!”

“陛下!不可!国库……国库空虚啊!”长孙无忌几乎要跳起来。

“国库空虚,朕,便与百官同食粗粮!”李世民的目光,扫过那些养尊处优的关陇贵族,“国库空虚,朕,便停一切宫殿营造!”

“朕,要让天下人知道!

“朕,李世民,征高句丽,失利!此,非战之罪,乃朕一人之过!朕,愧对将士,愧对……百姓!”

“自今日起,大唐与高句丽,罢兵,休战!”

“朕在位一日,绝不再……踏入辽东一步!”

他将圣旨,狠狠地砸在了长孙无忌的面前。

“中书令,拟旨!昭告天下!若有再言东征者,以‘惑上’论处!”

长孙无忌瘫软在地,面如死灰。

赵德言在殿角,奋笔疾书。

他的手在抖,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因为……兴奋!

他正在记录的,是一个帝王最伟大的时刻——不是开疆拓土,而是……承认失败,低下他高傲的头颅,向“民心”二字,低头。

“史官曰:太宗之伟,非在灭国,而在守诺。一言既出,终贞观一朝,未履辽东。此非怯战,乃大勇也。知错能改,善莫大焉。帝王,亦然。”

赵德言在起居注的末尾,写下了自己的评语。

他知道,当这份起居注被封存时,一个崭新的时代,开始了。

而那个在史馆密室中,被他亲手封存的铁盒,将成为大唐皇室,永远的秘密。

它将和魏征的“密信”一起,见证着这位千古一帝,在“国本”与“颜面”之间,所做出的,最艰难,也是最正确的选择。

这场大朝会,史称“贞观十九年之辩”,它标志着贞观朝的对外政策,从“扩张”,转向了“内敛”。

而赵德言,在走出太极殿时,仰望天空。

雨,停了。

太阳,出来了。

06

岁月流转,忽焉而过。

贞观二十三年,夏。

太极宫内的那棵老槐树,已经绿荫如盖。

李世民的身体,一日不如一日。辽东的风寒,似乎永远地留在了他的骨头里。

这一日,他没有上朝,而是一个人,来到了凌烟阁。

这里,供奉着二十四位大唐开国的元勋画像。

李世民的目光,略过了长孙无忌,略过了房玄龄,最终,停在了一幅画像前。

画像上的人,面容清瘦,眼神执拗。

正是魏征。

“玄成啊玄成,”李世民轻声低语,仿佛在和老友对话,“你走后,这朝堂之上,朕,再也听不到一句真话了。”

他背着手,看着画像,看了很久。

“你说的对,国本,在民心。”

“这几年,朕停了征战,轻徭薄赋,关中,又恢复了元气。这,如你所愿了吗?”

画像,沉默不语。

“可是……承乾……”提到这个名字,李世民的心,依旧会痛。

“朕……还是没能保住他。他被废黜后,死在了黔州。朕……愧对观音婢(长孙皇后)。”

李世民的眼中,泛起了泪光。

“不过你放心,”他擦去泪水,露出一丝苦笑,“朕,守住了对你的承诺。”

“朕,没有再踏入辽东一步。”

“朕,终究……没有成为隋炀帝。”

他对着画像,深深一揖。

赵德言,如今已是满头华发。他不再是起居郎,而是升任了太史令,执掌大唐的史馆。

他站在凌烟阁的门外,没有进去,只是远远地,记录下了这最后一幕。

“上驻足魏文贞公像前,良久,拜之。曰:朕,不负卿。”

当晚,李世民崩于含风殿。

谥号,文皇帝。

庙号,太宗。

……

又过了三十年。

神龙元年,冬。

长安城,大雪纷飞。

垂垂老矣的赵德言,提着一壶酒,深一脚浅一脚地,走进了早已荒废的史馆密室。

这里,布满了蛛网和灰尘。

他颤抖着,从架子最顶层,取下了一个落满灰尘的铁盒。

“贞观十九年绝密”。

他打开了锁,里面,是两卷竹简。

一卷,是魏征的《谏东征疏》原稿。

另一卷,是那份来自东宫的……“劝进信”。

赵德言坐在地上,就着昏暗的灯光,再次展开了那卷密信。

“……孤当效仿父皇,行雷霆手段……望师父助孤一臂之力!”

“……臣,宁死,不从!”

赵德言浑浊的老眼,湿润了。

他喝了一口冷酒,酒入愁肠,化作一声长叹。

“魏公啊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“你赢了。太宗皇帝……也赢了。”

“可是……史书呢?”

他看向自己这几十年来,亲手编撰的《太宗实录》。

里面,只记载了贞观十九年,魏征病榻直言,太宗感其忠义,遂停东征。

至于那份“密信”,至于那场惊心动魄的“皇权危机”,只字未提。

赵德言知道,李世民是对的。有些真相,必须被掩盖。

为了皇室的颜面,为了太子的声誉,更为了……大唐的稳定。

如果世人知道,英明神武的太宗皇帝,曾被自己的儿子逼到如此境地,那“贞观之治”的光环,便会蒙上阴影。

“秉笔直书……”赵德言苦笑,“何其难也。”

他站起身,将那两卷竹简,投入了火盆之中。

火焰,瞬间升腾而起,吞噬了竹简,也吞噬了那段被隐藏的,惊心动魄的过往。

“史官曰:史者,记实也。然何为实?帝王之言,是实?百姓之苦,亦是实?”

“太宗守诺,停征高句丽,此为大实。魏公血谏,挽救国本,亦为大实。”

“至于那密信……便让它,随我这老骨头,一同,化为灰烬吧。”

赵德言走出史馆,关上了那扇沉重的大门。

大雪,落满了他的白发。

他抬头,望向皇宫的方向。

那座宫殿,已经换了主人。

但“贞观”二字,却永远地,刻在了这座帝国的功劳簿上。

而那个关于“承诺”的故事,也随着赵德言的沉默,成为了千古之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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